2015年6月7日 星期日

<異域故事集>續集--異域過往--寮國淪陷前後

寮國淪陷前後
1975年時,寮國動盪不安的情勢,對以湄公河為界的泰國來說衝擊很大,就好比隔壁鄰居吵架放火,不小心就會燒到自己的眉頭,不是鬧著玩的!
那時候,第五軍的前線官兵,在完成清剿泰共任務之後,各部隊已經集中駐紮在密額村四周的高地鎮守。
有一天,有兩架直昇機,未經聯繫就闖入密額前線,兩架直昇機的顏色,都不是軍用直昇機的墨綠色,其中一架帶點橘色,另一架帶點黃色,看來都是民用型的!
對於突然有兩架直昇機闖入密額前線,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官,趕緊用無線電和直昇機聯絡,直昇機沒有任何回應,盤旋一圈之後飛走了!
官兵沒有接獲任何指示,各部隊只有衛兵正常警戒,沒有提升警戒,因為那時候,每星期有三天會有直昇機來運補,對於直昇機的聲音,大家都習慣了!
直昇機飛走之後,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官手提著無線電來到我家,他跟我父親商量說:我剛剛呼叫這兩架直昇機,都沒有回應,如果再飛過來,可以開火打下!
當時,我父親是第五軍前線參謀長,因為我父親懂泰語,段希文將軍才特別要我父親擔任前線參謀長兼翻譯官,輔佐前線指揮官。
這兩架直昇機飛走之後,就沒有再來過,當然也沒機會開火,倒是幾天之後,突然有兩位泰國人來找我父親,他們是來賣直昇機的!他們說:都是寮國的飛機,一架300萬泰幣,有好幾架要賣。
聽他們這麼一說,父親才想到,原來:前幾天飛來密額前線盤旋的那兩架直昇機,是他們飛來展示的!
這一場賣飛機的交易當然做不成,因為沒有需要,沒有必要,也沒有錢買,因為泰國的04前線指揮部已經派了兩架軍用直昇機固定運補,每星期一、三、五飛第五軍的密額前線,每星期二、四、六飛第三軍的帕黨前線,每次兩架次至少飛兩趟,有時運補大米,因為很重,得飛更多趟,以當時來說:哪需要自己買直昇機?何況買不起,也養不起!
我父親擔任第五軍前線參謀長期間,常常帶著我及弟弟到附近的傜族寨子去走動,有時鄰居小孩也會一起去,對我們來說就是遠足、健行,我負責幫父親背小卡柄槍,到了傜族寨子,我父親會去找頭人(村長)及一些會講漢話的傜族聊聊,我父親會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?有沒有苗子(泰共)來到寨子?
有時,傜族寨子有什麼異常動靜,頭人或是其他傜族也會專程來我家向我父親通報,例如:有逃兵在寨子外的樹洞躲藏。。。
有一次,一位叫景跩(金財)的傜族叔叔來回報說:他在某處發現一片野生茶樹,我父親叫他帶路,我們一起去看看,他帶我們翻山越嶺之後,果然發現了茶樹,但茶樹剛被野火燒過不久,看起來零零落落,正冒出嫩芽,我父親教我們一起摘茶,我們摘了許多茶葉回家,我父親用炒菜鍋把茶葉炒軟之後,用手揉茶、曬茶,幾天之後,我父親喝著自製的茶葉,我們也跟著一起喝,至於味道如何?已經不記得了!
又過了幾天,另外一個靠湄公河邊的傜族寨子頭人來回報說:昨晚有一大批寮國的傜族人,逃難來到他們的寨子邊,將近有百來人!
我父親一聽,就說要親自去看看,問我們兄弟要不要去?我們異口同聲說:要去!
我們就跟著頭人一起走著去,我同樣是幫父親背著小卡柄槍,我們來到傜族寨子旁邊,果然看到一大批難民,男女老幼都有,他(她)們用芭蕉葉搭好臨時的家,仿佛就是一個小寨子,我父親一路走、一路和會請漢話的難民交談,問了他(她)們的來歷、背景,又打聽有沒有人有武器?有沒有寮共混在裡面?總之,我父親問得還是很客氣。
過了一會兒,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組員也趕到了,因為我們出門前,我父親有告訴他們有這樣的情形,他們不只用問的,還動手搜查難民的物品,看看有沒有違禁品?也對幾位可疑的傜族搜身,我們一路陪他們檢查,只搜到一些鴉片膏而已,這幾位泰國陸軍官兵,他們並沒有把這幾位帶有鴉片的難民做處置,只是把他們的鴉片扣留而已,他們搜查了一遍之後,認為只是寮國的一般難民,我們就分別走回密額村。
密額村離湄公河只有20幾公里,這批難民渡過湄公河之後,就來到這裡準備落腳,幾天之後,頭人帶著幾個難民代表來商量,希望讓他們就地落腳,我父親把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組員請來一起商量,他們沒有為難這批難民,也就是不會驅離他(她)們。
臨走之前,有難民代表懇求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組員,把他(她)們的鴉片膏還給他(她)們,他(她)們不會去販賣去鴉片膏,而是成癮的人自己在吸食而已。
泰國駐密額前線的聯絡組員回去把上次扣留的鴉片膏帶來我家,叫大家到外面來,他就當著大家的面前,二話不說就把一包包的鴉片膏,往我們旁邊的河裡用力一扔,結論也不需要多說,也就是:結案、不要再吵了!
傜族分佈在雲南、廣西一帶,(她)們屬於刀耕火種、隨處遷徙的民族,他(她)們由雲南、廣西來到泰北及寮國,不論承平時期或是戰亂時期,(她)們都是遷來遷去,也許他(她)們早就習慣了!對我來說:第一次看到因為寮國戰亂才渡河逃命的難民,心想:我們的長輩從家鄉逃出來的時候,應該也是這樣!我心裡很同情他(她)們,也讓我記憶深刻,直到40年後的今天,依然歷歷在目。

2015年初,我帶妻小到泰北尋根,路過這個傜族寨子,看到他們已經和密額村一樣,蓋起磚瓦樓房,有的還跟密額村的漢人結為親家,很確定地:他(她)們已經在這裡落地生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