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2月25日 星期六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四)
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四)

我在密額念小學的時候,不曾想過會回到美斯樂念初中,念初中的時候,沒有想過要到台灣升學。

一來家裡很窮,二來體諒父母的處境,父親跟隨他的長官,自己沒有任何打算,幾十年下來,就算當年有一點積蓄,早就吃完用盡了!當了一輩子的軍人,除了繼續跟隨長官,也不會去走第二條路。

父親一切聽長官的命令、一切由長官作主,我們小孩子也是一樣,一切聽父親的、一切由父親作主!

我小學六年級的時候,我父親才和同班同學的父親商量,不論日子有多難過,還是應該讓我們回美斯樂念初中,至少要有個初中學歷,增強我們立身處世的基礎。

我小學六年級下學期的時候,哥哥姐姐趁著新年假期回家團聚,隔天,家裡正在忙著做包子吃,父親突然覺得胸部疼痛不已,他自己警覺情況不妙,當時,他是密額前線的參謀長,他向指揮官報告之後,請正在修建公路的泰國軍方工程車,把他緊急送到清萊醫院。

當時的第三軍及第五軍,在清萊設有聯合辦事處,主任就是陳茂修伯伯,陳伯伯派了曾經擔任過我父親傳令的阿德叔叔,醫院照顧我父親。

父親去住院之後,我們無法和父親取得任何聯繫,幾天之後,哥哥要回美斯樂任教,姐姐要回清邁賀肥任教,當時,哥哥姐姐都在擔任小學老師,我決定跟他們一起到清萊醫院去看父親,看完之後我留下來照顧父親,他們再各自返回學校。

我們來到清萊醫院,姐姐報上父親的名字之後,服務人員說:「第三棟樓,第十二房。」這幾個數字一直烙印在我腦海中。

醫院的病房都是平房,病房蓋在中央走道兩旁,棟與棟之間有一段距離,我父親的病在左邊的第二棟,到了病房門口,我和姐姐喊著:爸爸!」「爸爸!然後開門進去!我父親已經驚喜地坐了起來!看看我們到來,他很激動的說:「以為看不到你們了!」大家都激動得掉下眼淚!過了一會,父親說是患了心臟肥大症。

大家平復心情之後,哥哥姐姐得告辭了!因為這時父親病情已經穩住,我就陪著姐姐搭人力三輪車去碼頭,姐姐要搭小船逆河而上,返回她的學校,小船馬達啟動,我在河邊跟她揮手道別。

我回到醫院照顧父親,雖然父親的病情已經穩定,但還不能出院回家。

一月的第二個星期六,是泰國的兒童節,泰國軍方04前線指揮部決定:要派軍車去接密額小學的學生,來清萊市區參加兒童節活動。

我跟父親商量決定:我跟著軍車回家一趟,讓母親瞭解父親的病情。

軍車的駕駛阿努頌叔叔,他固定開車到密額運補,我跟他很熟悉,他對我父親也很尊敬。

一大早,我就搭著美製2.5噸軍車回密額,阿努頌叔叔在我家門口停車,然後他再到學校接學生,回頭我再搭他的車回醫院。

我把父親的情形告訴了母親,沒想到母親卻決定:要一起去看父親,晚上再跟學生一起回來!

結果,母親帶著弟弟及兩位妹妹們,一起跟著去看父親,到了清萊,阿努頌叔叔先送我們到醫院,再帶學生去參加兒童節活動,我請他下午再來載母親及弟弟妹妹回密額。

更想不到的是:母親看了父親的實際情況之後,覺得很不放心,決定要留下來照顧父親。

問題來了!密額村在70幾公里外,交通不便,母親原本只是決定早去晚回,現在改成要留下來!什麼行李都沒帶,該怎麼辦呢!

於是,決定由我回家搬行李來!

傍晚,我再跟著學生們,搭阿努頌來叔叔的軍車回密額,我回到家時,天已經黑了,鄰居們過來關心父親的情形,知道母親已經留下來照顧父親,知道我是回來搬行李的,馬上就要搭軍車到醫院,她們比我還緊張,馬上幫我收拾行李,媽媽的、弟弟的、兩位妹妹的,還有棉被等等,過了一會兒,阿努頌的車也到了!鄰居們幫忙上行李、幫忙關燈、幫忙鎖門,我終於達成了緊急任務,可以安心地上車,感謝鄰居嬸嬸們的幫忙,正是:遠親不如近鄰啊!

一天之內,我四次搭阿努頌叔叔的軍車,回頭的時候,由另外一叔叔開車,總共只有我們三人,我也擠在前座,我們再回到清萊時,已經快午夜了,快要進入市區的時候,被當地軍方檢查哨示意停車檢查,阿努頌叔叔很生氣地跟駕駛說:「跟他講有兩公斤鴉片!」阿努頌叔叔會生氣,是因為明明是軍車,為何還要我們停車檢查?還是04前線指揮部的軍車,其實,是因為夜間視線不佳,哨兵看不清楚,等我們靠近了,他看清楚是軍車之後,哨兵馬上敬禮,揮手叫我們前進!

之後,我這小學六年級的孩子,就累得睡著了,被阿努頌叔叔叫醒的時候,已經到醫院門口了!阿努頌叔叔幫我提著行李來到父親的病房,他跟父親敬禮打招呼後才離去。

我們就在病房打地舖過夜,說起來是很不像話,一家六口人擠在一間病房,真的很離譜,但那個時候的我們,哪有錢去住旅館?因此,也顧不了那麼多。

不記得住了幾天,院方終於出面來勸導說:小孩子容易被傳染疾病,不適合在醫陪伴病人。。。意思很清楚,就是叫我們家不要留這麼多人,院方講得很客氣,已經考量到我父親前線參謀長的身分,我父親也知所進退,這時,我父親也康復得可以出院了!於是就直接出院了!

這時的我才十歲,因為環境及處境的關係,我就得分擔及承擔家裡的緊急事故處理。

在此之前,我曾搭著運補車來清萊市區,幫母親採購一些用品,那時,軍方一星期來運補兩次,軍民都可以搭便車,我就在清萊辦事處打擾幾天,辦事處裡,除了官兵的寢室,還留了幾間給停留的官兵或家屬住,因此,還很方便。

當天下午,我就去買母親交代要買的兩件重要和貴重物品,一來可以安心,萬一提前運補,我可以馬上回家,二來怕萬一把錢弄丟了,沒辦法向母親交代。

我先到布莊去買兩塊各一公尺的梗絨(有梗紋的絨布),這是母親縫布鞋,要當鞋面用的。

我來到布莊,老闆是印度裔的,他看到我這小孩子來買布,他有點好奇,但很友善,我瞄了一下琳琅滿目的布匹,在最前面、最下方看到了母親所描述的梗絨,問了價錢,比母親講的還便宜很多,於是就決定買兩塊一公尺長的梗絨,付了錢,開心的去買另一件重要物品。

我走了一會兒,發現了我的第二個目標--塑膠水管,因為當時密額村接自來水,但水管沒有進到各家,只是在一段距離內,設一個水龍頭,大家再到水龍頭處去提水,或是挑水,還是很累人,只是比直接到河裡提水、挑水好一點而已,母親看到鄰居買塑膠水管導水,覺得很方便,因此,我家也想要買一根塑膠水管用。

母親跟我交代說:鄰居買一公尺多少錢,要我買多少公尺回來,給我剛剛好的費用。

我到店家一問,問題來了!店家說:他們是論公斤賣,不以公尺計價。

這真是考驗我呀!我只好老實跟店長說:我只有多少錢,要買一定長度的水管,請他幫我先秤看一公尺有多重?我再算一算,看看有沒有差很多?

店家笑著說:你很聰明!然後我秤重,我算了一下,買下來有短少一些,但長度還可以把水引進我家院子,於是,就把全部要買水管的錢全部買掉。

我開心的回到辦事處,當我再把採購重要物品檢視一下,我發現問題了:我買的梗絨,品質太差了!難怪比母親講的還便宜,這種品質是不能用來做鞋面的!兩下就會穿壞了!回家肯定要被母親駡!

該怎麼辦呢?

我一夜沒睡好,一直再想:布莊老闆會不會給我換成更好一點的?因為母親給我的錢剛剛好,我沒有多的可以再去買兩公尺梗絨!該怎麼辦呀!

隔天上午,我再次來到布莊,我老實跟布莊老闆說:我買錯了!可不可以讓我換買更好的?老闆笑著說:可以!我喜出望外,趕快謝謝老闆!

這回我學會要認真的挑選,看了又看,我發覺梗絨就只有那一種,於是,我挑選了兩塊品質較好的絨布,但沒有梗紋,我認為這兩塊這樣品質的絨毛,母親應該可以接受,於是,我挑了兩塊不同顏色的絨布,一塊綠色的,另一塊金黃色,付了差價,再次感謝老闆之後,我一路幾乎是跳著回到辦事處。

這次的教訓,讓我學到:買東西一定要認真挑選。

綠色的絨布母親當鞋面用,金黃色那一塊,母親縫成睡墊,我回美斯念初中時,就是我的睡墊。

在清萊辦事處打擾的幾天中,一切都很方便,就是吃的不方便,其他人吃飯時間到了,就跟辦事處的官兵一起吃飯,反正吃大鍋飯,沒差幾個人,尤其是大米,辦事處最充足,因為他們運補最重要、最多的就是大米,吃飯時到了,不論是在辦事處服務的官兵,或是路過的官兵,或是眷屬,大官坐上桌,一般官兵坐一般桌,大家打成一片,很自然、很和諧。

因為我信奉回教,沒辦法跟他們吃飯,我得自行解決。

小時候,很多人跟我一樣,都是在半飢餓的狀態成長,是填飽肚子而已,很少能飽吃一餐自己想吃的。

為了省錢,為了方便,也想趁機過癮一下,我到旁邊的雜貨店買了一罐煉奶及一些麵包,準備接下來的幾天就這麼過,喝牛奶、吃麵包,對我們來說是很遙遠、很難得的事,我抱著一舉數得的想法,也是難得機會,準備好好過癮幾天。

第一天還覺得不錯,陳茂修伯伯看到我都會問:吃飽了沒有?我回答:吃飽了!

第二天,我已經感到有些虛弱,傍晚,有辦事處的叔叔們,會到市中心散步、散心,有點錢的叔叔,會去打麻將消遣一下,我跟著他們一起出去,我趕忙找了一家清真小吃店,點了一份糯米飯及小菜,狼吞虎嚥地吃了一餐飯,總算填飽了肚子,隔天我就跟著運補車回家了。

經過這次只想喝牛奶、吃麵包來填飽肚子的失經驗,我才瞭解到:喝流質是抵不住的!這幾十年來,不論到哪裡,如果有飯吃,我寧願吃飯。

努頌叔叔他是泰國軍方04前線指揮部的一名駕駛士官,我跟他很投緣,他很喜歡我,每次搭他駕駛的軍車,我幾乎都是坐在前座,這一型軍車的前座,兩邊都槍架,每次至少都會架著兩枝步槍,隨時可以應,讓我覺得很安全

有一次,搭阿努頌叔叔的軍車到清萊,途中跟我說:晚上來接我去看電影。

我已經忘了約定,傍晚他依約騎摩托車來載我,還特別挑了一部泰語發音的中文片武俠片--八大門派

台灣之後,和阿努頌叔叔斷了聯繫,但我常常想到他,也很懷念他,幾年前,我帶台灣的好茶,到清萊他老家去探望他,三十幾年未見了!現在的鄰居說:有一位名叫阿努頌的,早就搬走了!另外也有一位名叫阿努頌的,他已經死了!

我懷著複雜的心情,離開了阿努頌叔叔的老家,希望還有缘能跟阿努頌叔叔聚一聚、聊一聊,我要再次謝謝他!

我父親突然生病住院,我為了到醫去探望父親、照顧父親,處理了臨時狀況,我已經忙得忘了自己的身分,直到父親出院回家,我才想起:我錯過了畢業考試,我在想大不了再念一年。

學校考量到我的特殊情形,特別通融也讓我畢業,我們是密額小學的第二屆,我們班有三位同學,我第三名畢業,這也是我學習生涯名次最好的一次。
 
 
畢業典禮那天,除了鄉紳、家長之外,也請前線的長官們來參加,我父親以前線參謀長及畢業生家長雙重身分來參加。
 
畢業生的致答詞,是由第二名的戴定平同學,代表畢業生致答詞,致答詞的內容,是由張正綱校長執筆,由戴定平同學背誦、表達,戴定平同學在我旁邊背誦、準備,我也背起來了:

致答詞

和暖的陽光照著大地,一片自然的冬景,可愛極了!

今天舉行畢業典禮,回失學痛,銘感五衷,我們畢業以後,升學也好,就業也好,一定會把母校的校訓:「勤勞、負責、互助、團結」牢記在心。

畢業生代表:戴定平

(未完待續)

 

2017年2月21日 星期二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三)
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三)
不論時局如何改變,忠烈的事蹟,是一個國家存續必須要捍衛的核心價值,否則如何教忠教孝於我們的後代子孫? 

《異域故事》就這樣忠烈事蹟,在我們國家最暗淡的年代,一群忠貞熱愛中華民國的官兵,他們在異域用行動為中華民國賣命,承擔國家當時的最高國策--「反攻復國」,他們在別人的土地上,吃盡苦頭、受盡委曲,甚至有兩個軍的官兵,最後中華民國政府遺棄了!他們的後代,世世代代都將流落在中南半島。 

《異域故事》不是過去式,而是現在進行式,對我們的影響,一直在持續中,不論是留在泰北的同胞,或是走出來的同胞,大家都走過了一段漫長又艱辛的歲月。 

我們的故事是真實的、是無奈的、是辛酸的!是歷史上少見的、特殊的!其中的點點滴滴,即使是走過的人,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帶過,也不是幾篇故事就可以說清楚,因此,我再次懷著平靜的心情,用最貼切的文字,再寫幾篇有畫面的小故事,和大家一起探尋我夢中的橄欖樹 

我個人出版了五本異域故事,我之前所寫的,都是「長輩們的故事」,或是「我們的故事」,很少觸及我自己的內心世界。 

其實,我也不清楚自己真正的內心世界是什麼?就好比是一棵夢中的橄欖樹,我真的不知道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 

小時候,我們過著一無所有的生活,我們沒有自我、沒有自尊,當然也就不會自大,連自我都沒有了,更別說自己有什麼志向了!連自己到底有什麼願望,也說不上來,反正一切都是遙不可及的!一切都是奢望!想都不敢想,也不清楚自己有什麼天分?有什麼特長?甚至連明天會怎樣?都沒辦法確定,只能過一天算一天,就算知道天要塌下來!也只好等塌下來再說吧! 

那一段無奈的日子,我沒辦法做我想做的,也沒辦法做我該做的,我只能做我能做的。 

在那個貧乏的世界邊,我只能做一些自己做得到的事情,來分擔家務。 

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,我家由美斯樂搬到密額前線,那時候,前線的戰火快要停歇了,不久之後就平靜了!我們在那裡過了幾年安定的日子,放學回家,我會幫忙帶妹妹、背妹妹,媽媽在菜園種菜的時候,我也會去幫忙挖地、整地、種苗、澆水等等;我把我家四周樹木花草修整得整整齊齊,把庭園打掃得乾乾淨淨;還到河裡下網捕魚,傍晚的時候,把魚網拉好,一大早去收網,通都會幾條魚兒掛在網上,有時候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,好幾十魚兒掛在網上,鄰居都來看,我得意極了,當然也會有意料之外的麻煩事。 

有一天早上,我和平常一樣,滿懷期待往河邊走去,我還沒有近魚網,我就已經發覺異狀,網子抖動得很厲害,我不敢想會是大魚落網,只覺得不太對勁,靠近一看:麻煩了!網子上面掛了一條水蛇!還不小呢!我趕快回家向父親求援!我父親一句話也沒說,帶了一把折疊小刀,跟我一起來到河邊,我們合力把魚網拉上岸邊,剛好一位金叔叔也來河邊挑水,他也加入救援的行列,金叔叔在旁找了一根棍子,先把這條水蛇打死,接著,父親用小刀把水蛇從魚網割下來,幫我解決了麻煩的問題! 

之後,受了這條水蛇掛網的影響,對下網捕魚的興致不再那麼的熱衷,甚至興趣缺缺,因為按照少數民族的忌諱,我的這張魚網已經不吉利了!也捕不到魚了! 

小學時候,我還曾利用廢木料,蓋了一間雞舍,讓我家所飼養的雞隻,晚上有個安全的棲身之所,避免被野狗、野貓吃掉,或是被蛇吃掉,也當心黃鼠狼來給雞拜年。 

每天黃昏,我站在雞舍旁,等著雞兒歸來,有的雞兒直接就進到雞舍休息,有的大搖大擺的回來,還很不乾脆,每天總是要在門口徘徊一下,要裝模作樣一下,就是不主動進去,得由我趕一趕,牠們才肯進去,直到最後一隻進去了,我才把門關上,完成我黃昏最重要的事情,管理雞的事,不是父母要求,是我主動承擔的。 

我管理這幾十隻雞兒,長久下來,我發覺雞隻就跟人類一樣,各有各的性格,有的很懂得分寸,有的自以為是,以為自己聰明,牠卻忘了我對牠們有生殺的建議權,通常這些比較不乖的雞隻,就成了我們打牙祭,或是招待客人的對象。 

這樣的情形,跟我後來在軍中擔任領導幹部時,所看到情形一模一樣,儘管我已經想在前面、講在前面,還是有一些自以爲是弟兄,逼我拿出規矩來教訓他們。 

我剛下部隊的時候,我們的部隊正在台北市新生南路的營區整訓,地點就是現在的大安森林公園,我們三位同學去報到的時候,部隊已經被緊急抽調到台東岩灣去平息監獄暴動,營區只有少數人員留守,營部把所有留守官兵統一管理,各連集中點名、做操、跑步。 

我們剛下部隊就擔任營值星官,這時,我是連上唯一的軍官,我得分配勤務,並巡視勤務、內務、管理作息、清點武器彈藥、夜間查等等;有一天午時間,我到寢室巡視,有一位弟兄忍不住問我:「請問排長:你以前是不是有擔任過排長?」我反問他:「我剛下部隊當排長,你為什麼會這樣問?」他說:「你看起來有模有樣!」 

(未完待續)

2017年2月15日 星期三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二)
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二)
 

我父親原本給我取的名字叫「光復」,也就是要「光復大陸」的意思,因為美斯樂已經有一位大哥哥叫「李光復」,還有一位叫「陳光陸」,都是要「光復大陸」的意思,我父親可能認為小地方,名字同也不好,於是把我名字改成「光漢」,意義一樣,也是要「光復大陸」的意思,不論是「光復」,或是「光漢」,都是比較強烈要「光復大陸」的名字,其他比較隨遇而安的名字,有:「緬生」、「泰生」等等,就像在香港出生叫「港生」,在台灣出叫「台生」一樣。

我家住美斯樂時,我們住的是茅草屋、竹籬笆牆,除了正外,左右各有一間大房間,房間留了一個大窗,窗子用鐵質紗網封住擋蚊蟲,內側拉一塊布,如此而已,門也是竹笆門,全家透空、透風,因為物資匱乏,經濟困難,內側連紙都沒有得糊。

我要上幼稚園的那一年,有一天,我父親用粉筆在生鏽的紗窗上,寫好「撒光漢」三個字,父親把我叫到窗前,指著告訴我說:老師喊「撒光漢」的時候,你要答「有!」,父親連喊了好幾遍,我跟著答:「有!」「有!」「有!」

這些三、四歲的點點滴滴,我記得清清楚楚,也許大家會懷疑我的講法,但確實是我真實的記憶,我只能說:也許是上天刻意的安排,給了我強力的記憶力,好讓我日後把這段過往說個明白!就好像上天給我「文字排列組合」的天分一樣,除此之外,我也不知道該如何來解釋。

舉個例子來說:

我還記得更小時候的事情:

有一次,我半夜哭不停,父母怎麼哄都沒有用,父母被我折磨了很久,父親發火了!把我關在大門外,用嚇的方式,讓我害怕而停下來,沒想到我繼續哭,父親發覺這招對我沒有用,過了一會兒,才把我抱進房間。

當時,我家住在美斯樂的山邊,也就是現在段希文將軍墓園的左側山坡上,其他鄰居離我家還有幾十公尺遠,那時候,傍晚就會有野生動物出現,除了山猐、野猫、黑熊之外,那時候,副軍長家的馬匹,還被老虎咬死,這隻老虎稍後被槍打死

我家不是在大馬路邊,也不是有路燈照明的住家,我家外面半夜一片黑漆漆,伸手不見五指,對小孩子來說是很可怕的!但我卻不以為然,莫非也是上天給我的過人膽量?

這樣的膽量,隨年紀成長,昇華為膽識、擔當、威武不屈。

這樣的特質,在我的軍旅生涯中,曾經失去很多,卻也讓我一直心安理得。

曾經有中央級民意代表,為了私事而對我施壓、為難我,為了立場及原則,我分寸不讓,他踢到一塊鐵板,見我威武不屈,他最後對我的評斷是:「這個人有神經病!有神經病的人,不能擔任領導幹部!」

這些往事,就不需要我在這裡細說、舉證了!網路上當年的長官、同事、弟兄們都是見證者。

(未完待續)

2017年2月14日 星期二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一)


《我夢中的橄欖樹在哪裡?》(一)

不要問我從哪裡來?告訴你:我從泰北來!

回到當年,雖然我只是小孩子,因為受了長輩們的影響,在我小小的腦海裡烙印著:中華民國是我的祖國,我的祖國在復興基地台灣,我們熱愛中華民國,我們擁護蔣總統,我們要打回大陸,我們要打回家鄉,回家鄉唯一的路,就是:打回去!

我在泰北美斯樂念興華小學附設幼稚園時,放學後,我得到姐姐的教室外,等小學五年級的姐姐下課,再一起回家。

放學前,她們在上音樂課,溥湘雲老師正慷慨激昂的教唱著:「我們敬仰偉大的蔣總統,我們擁護偉大的蔣總統。。。」那時候的教室,都是茅草屋、籬笆牆,我爬半截的籬笆牆,入神的聽著她們在跟唱,至今我還會唱這兩句,還有另一首歌,我也會唱兩句:「領袖、領袖,偉大的領袖。。。」。

我固定會去等姐姐,因此,我等於是她們音樂課的旁聽生,溥老師教唱的另一首想家的「白雲故鄉」,整首歌我都會唱,只是當年咬字不清而已。

「白雲故鄉」的歌詞內容,很教離鄉遊子們感傷,當時在泰北教唱的歌詞,結尾內容和原唱不一樣:

白雲故鄉

海風翻起白浪,浪花濺濕衣裳,寂寞的沙灘,只有我在凝望,群山浮在海上,白雲躲在山旁,層雲的後面,便是我的故鄉,海水茫茫,山色蒼蒼,白雲依戀在群山的懷裡,我卻望不見故鄉,我卻望不見故鄉,血沸胸膛,仇恨難忘,「願祖國的同胞團結起來,驅逐虎狼重振家邦,驅逐虎狼重振家邦」。

每逢中華民國的重要節日,除了懸掛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外,幹訓班的擴音器會傳來:中華民國萬歲!萬歲!萬萬歲!蔣總統萬歲!萬歲!萬萬歲!

這些兒時的記憶,一直烙印在我的腦海裏,幼小的心靈,被這種氣氛薰得一股腦都是中華民國,一心嚮往著中華民國。

小時候,父親讓我們兄弟理西裝頭,還分邊上油,穿著短袖套裝、穿著鞋襪,就像戲裡的香港警察一樣。

有一天,父親幫我和弟弟別上陸軍軍徽(滇緬邊區游擊隊不掛階,也不掛軍徽,1961年第二次撤軍時,我父親是第五軍第二處上校處長,父親的陸軍軍徽,是台灣派去教官送我父親作紀念),我們兄弟倆興奮得大跑小走的,走到鄰居小朋友面前晃了一圈,才得意地回家,這一幕至今我依然歷歷在目。

隨著長輩們被中華民國遺棄的事實逐漸明朗,隨著與泰國政府達成了協議及共識,形式上的中華民國淡化了,形式上與中華民國的距離也漸漸遠了!但心靈上的中華民國依舊在大家心頭糾結。

(未完待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