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9月26日 星期四

湄公河漂流記

湄公河漂流記
看到滾滾且混濁的湄公河,筆者倒覺得非常親切,30幾年前,筆者曾經有3、4個月時間,都是在湄公河邊洗澡
筆者家由美斯樂要搬到密額前線的那一年,父母決定在雨季來臨之前就搬家,可是密額前線的房子卻還沒有蓋好,經過衡量,還是決定雨季來臨之前先離開美斯樂,以免雨季泥濘,人、馬都不方便。
還記得,我們一家由馬明星表哥趕了好幾匹馬來送我們下山,那時父親正在前線作戰,母親、我及弟妹一共四人,和鄰居一起下山,原本我是要騎一匹馬下山的,弟弟及妹妹要用籃子馱,一邊一個,一匹馬馱兩個小孩子。
到了要山發的前一刻,母親催我們去尿尿,準備出發,沒想到,不管大人怎麼哄,弟弟就是不肯進入那籃子裡,最後沒辦法,只好跟我商量,我二話不說,就蹲了進去,另一邊的籃子,妹妹早就蹲好了,表哥再用牛皮繩子加強綁牢,接著,由馬鞍的中心點,把我們兄妹倆抬起來衡量了一下,因為我比妹妹大4歲,當然,我這一邊一定比較重,表哥就地找了一塊長型的石頭,把它綁在妹妹的那一邊,再衡量了一下,差不多了,接著,兩個大人,一人抬一邊,把我們兄妹倆的馱籃放到馬背上,就這樣搖搖晃晃的,也不知道是幾個小時後,大家才到了有車子在等候的地方。
至於弟弟,他一個人騎在馬背上,我也沒對他生氣,只記得,他一路在喊:明星哥,慢點!慢點!幫忙拉一下、幫忙拉一下...
鄰居我們一起上了一部有車斗的工程車,一路來到湄公河邊的昌孔縣,有的鄰居,他們的先生已經租好了房子,我們一家,就來到父親已經協調好同是穆斯林的朋友家,準備打擾幾個月,這位納伯伯家,就在湄公河邊的昌孔難民村。
當時的昌孔難民村,有電但沒有自來水,有人直接到湄公河邊去挑水來用,有人用人力腳踏板車載來賣,一車8桶,賣2銖,水算很珍貴,只有生活用水才會買水來用,要洗衣、洗澡,就得到湄公河邊解決了。
湄公河的水,終年混濁,買來的河水,還不能馬上飲用,必須經過沉澱處理,因此,會先將水倒進大水缸裡,然後用戳了很多小洞的塑膠袋,裡面放了幾塊明礬,在缸裡涮幾圈,一會兒,水就清澈了,雜質也沉到缸底了,不知是誰想出來的好方法,大家都這麼做,也不知道是什麼原理,在那樣的環境中,當然也沒有人會去問,用明礬沉澱過的水,喝多了對身體好不好?
難民村旁邊就是碼頭,停了很多的交通船,很多人來來往往,有的是來往對岸寮國,有的上行、有的下行,有的在洗衣、有的在洗澡,男男女女、老老小小,一年四季都是一樣,那時候的交通船,就好像是今天的計程車一樣,非常方便,就算要到對岸寮國也是一樣的方便,也不用任何證件就可以出國和回國了!兩國的人民就是這般的自由,來來往往,絡繹不絕。
當時的寮國,接受美援,駐有美軍,還在昌孔對岸回賽設有醫院,大家稱做「美國醫院」,好像是一間人道醫院,不論是那一國人,只要是病人,都可以去看病,好像也是免費的,有一次納伯母到對岸去看病,有帶著筆者的弟弟一道去作伴,一來一回,就是出國跟回國,跟本沒有什麼感覺,差別只是「河這邊」和「河那邊」而已。
那時的寮國已經有些動盪了,老百姓雖然有美援的救濟品,例如:牛肉罐頭、碎麵條(就是麵條的碎屑,只有一、兩公分長的細麵條)等等,但是,老百姓都捨不得吃,又把牛肉罐頭及碎麵條給轉賣了,有人專門收集起來,用扁擔挑著一簍一簍的,搭交通船來泰國昌孔挨家挨戶的叫賣。
那時候,泰寮兩國的人民相互往來很密切,也很自由,已經忘了「國界」的存在。兩國的人民自由的在河岸兩邊打工、做生意,當時,有很多的難民村鄰居,還跑去寮國挖寶石,他們早去晚回,大家都挖到很多寶石,紅紅綠綠都有,但都是很小顆的,一顆只是米粒般大小,他們放在透明玻璃小罐子裡,有人還拿來炫耀給我們看,只是價錢並不是很好!很辛苦的挖到幾十顆,才賣到1200泰銖。聽他們說,就是到對岸的某個地方去挖泥巴,把泥巴放到篩子裡,再用河水沖洗,就會有彩色的寶石出現!也聽說,有一個人,他運氣很好,他挖到了一顆比較大的寶石,賣了很多錢,只是,那天晚上他也許是太高興了,第二天就沒有再醒過來了!
我們不只聽說有挖到寶石的消息,還看到很多他們挖到的寶石,大家越聽越心動,有一天,在納伯伯家門口擺攤,賣涼拌生木瓜的阿三姐,她邀我們一起去挖,她登高一呼,大家都雀躍地附和了!大家很快就完成了準備,草帽、剷子、桶子、篩子等等都準備好了!就在要出發的前一天,挖寶石的地方傳來發生意外事故的消息,大家就只好延後再去,這一延,就沒有再去了!後來,我家就搬到密額了!她們有沒有再去,就不得而知了!遺憾的是:就因為一天之差,筆者就沒有踏過寮國的土地!
後來,納伯伯的兒子結婚,筆者父親帶著我和弟弟,搭運補的直昇機,由密額再次來到昌孔,給父親的老友捧場、祝賀。
喜宴後的隔天,父親帶著筆者和弟弟,由難民村那座碼頭,搭交通船順水而下,才一會兒,就到了市中心的碼頭,父親買了些日用品,準備帶回密額,回程,我們一樣是搭交通船,並沒有搭人力三輪車,因為,坐船比較舒服,也比較快!
當我們上了船後,船家在岸邊用力把船推了一下,他才跳上來準備開船,他這一推,船就離開了岸邊,開始順著河水往下漂,這時他才不慌不忙的要啟動馬達,他連續拉了好幾下馬達的起動繩,可是,一直都沒有啟動,他也是不慌不忙的在拉馬達的起動繩,在還看得碼頭的時候,筆者父親問他:要不要找人幫忙?他不吭氣,也是不慌不忙的在拉馬達的起動繩,也許是面子關係,他不好意思呼救,我們的船就一直漂呀漂,因為是順水而下,一下子就漂了好幾公里,雖然如此,大家都不緊張,雖然已經漂了很久,畢竟離岸邊不遠,沿岸有很多的男女正在岸邊網魚、釣魚,有的人看到我們在漂流,對著我們在發笑,也沒辦法,他也是愛莫能助!
船家依舊是不慌不忙的在拉馬達的起動繩,他沒有準備要靠岸,我們依舊漂呀漂、漂呀漂 ......
又漂了一會兒,終於聽到有船逆流而上的馬達聲,他們遠遠就看到我們在漂流,於是慢慢靠近我們的船,他們那一艘船坐了很多人,當兩艘船平行的時候,幾個人用力把兩艘船併起來,緊緊的抓住,他們的船家加大馬力,我們的船才跟著他們的船逆流而上。
我們的船家,他依舊是不慌不忙的在拉馬達的起動繩,我們的船,才跟著他們的船逆流而上大約幾百公尺時,我們的船,終於傳來了馬達聲,馬上就有了動力,對方的人一鬆手,船家及我們父子跟他們道謝後,大家就各奔前程了!
雖然漂了很遠,也花了很多的時間,最後,船家還是把我們平安的送到了難民村的碼頭。這是筆者再次來到昌孔,所遇到的一段小插曲,這也是筆者最後一次在湄公河上搭船。
筆者在昌孔的難民村,雖然只住過34個月,但卻留下了很多、很好的回憶19817月,也就是筆者要回台灣讀書的前兩個月,筆者及弟弟徵得父母的同意,母親給了一點車資,兄弟倆由密額搭車到清萊,再由清萊搭車到昌孔去拜望納伯伯、納伯母,以及還在家的兩位姐姐。
大家一見如故,大家都很高興,那時,原來的難民村,已經遷到了現在的聯華新村,原來難民村的舊址,已經變成了學校的足球場。納伯伯家和隔壁的鄰居,因為是私有地,因此,他們不用搬遷,現在的景象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!下午的時候,可以坐在門口看足球比賽,晚上的時候,連個人影都沒有,一切都改觀了!
我們來到岸邊回憶,當年的碼頭,早就隨著寮國的淪陷而荒廢了,岸邊沒有一艘船,也沒有一個人影,對岸也是一樣,偶爾看到一兩個荷槍的士兵,對岸整個景象,真的只能用「鐵幕」來形容!
寮國剛淪陷的時候,新政府宣稱:湄公河是寮國的!為了防範民眾逃亡,一律不准行船,為敦睦邦誼,河岸邊兩公尺內,同意泰國人民取水及用水!
不知又過了多久,寮國政府再宣佈放寬管制:要行船可以,但必須先直航到對岸,再沿著對岸的岸邊上行或下行,到目的地後,再直航回來,也就是要在寮國士兵的目視和步槍有效射程之內航行!試想,在那個「恐共」的年代裡,就算在陸上是用走的,也沒有人敢搭這樣的航線。此後的20幾年,湄公河上一直都是靜悄悄的,不再聽到馬達聲和汽笛聲!真的很可惜!
納伯伯家隔壁的那一戶也是中國人,那時候,他家有4個孩子,都比我們小,大的兩個是弟弟,小的兩個是妹妹,他(她)們一天會過來跟我們玩很多次,有一天下午,突然傳來說,兩位妹妹得了「出血性登革熱」,一位已經死了,另一位正在醫院急救,天啊!怎麼這麼快,昨天大家都還玩得很高興,怎麼這麼快就走了?
雖然很難過,納伯伯家兩位姐姐和我們兄弟倆,還是依原先的決定,晚上要到城裡看電影。
傍晚,我們叫了兩輛人力三輪車,一路有說有笑的來到戲院門口,已經忘了下午鄰家妹妹不幸過世的事件,一位姐姐去買了票,我們四人進入戲院坐下,準備輕鬆一下,大家起立唱完國歌後,先來段衛教宣導:要大家加強防範「出血性登革熱」,天啊!好不容易才把白天發生鄰家妹妹不幸過世的事件忘了幾分鐘,這一宣導,又喚起了大家白天的記憶......,接著,才是一些新片廣告的片段,最後,才是今天要放映的片名──「斷頭鬼」!一部泰式的鬼電影!真的是有夠巧合啊!白天已經很緊張、很害怕了!現在又要看更緊張的鬼電影,好不容易才看完了鬼電影!大家一樣再搭著兩輛人力三輪車回家!
筆者跟弟弟兩人,睡在大門旁邊的大床舖,掛了一頂很大的蚊帳,因為蚊子真的很多、很多!四周又沒有人住,所以,每個人都是蚊子主要的目標,那一夜,想到鄰家妹妹不幸過世的事件,又想到電影的情節,可以說一夜都沒睡好,除了怕鬼,更怕得「出血性登革熱」,想到自己不到兩個月就要到台灣讀書了,萬一得了「出血性登革熱」死掉怎麼甘心呢?
第二天吃完早飯,我約弟弟一起搭了一輛人力三輪車,到市中心旁的一家藥房,我跟老闆說我要買預防「出血性登革熱」的藥,老闆拿了銀色鋁鉑包裝、一片10顆的藥跟我介紹,我看到每一顆藥的外面,都有一隻大蚊子的圖樣,一看就很有信心了,於是買了10顆,回到家,兄弟倆趕緊各吃了一顆,以防萬一。
本來,想在納伯伯家多住幾天,大家好好敘敘舊,等回台灣讀書以後,不知何年何月才會再相聚了!但偏偏卻碰到有點危及生命的威脅,雖然很不安寧的又住了兩、三天,卻也不得不開口跟納伯伯、納伯母及兩位姐姐說:我們要回家了!謝謝他(她)們的招待!
兄弟倆再一路由昌孔清萊,再由清萊回到密額,終於脫離了那一群群蚊子的威脅,總算平安的回來了!注意了幾天,並沒有什麼症狀,一顆心,才落了下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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